当前位置:妙笔读 > 历史 > 控明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冒牌铁匠
加入书架 错误举报
换源:

控明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冒牌铁匠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冒牌铁匠

一个人的名字往往代表着相反的含义,比如说叫“富贵”的多半是捏锄头把子是乡民而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叫“有财”的多半是乡下的穷鬼,解学士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解学士从来都没有读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在可以追溯的家族历史当中,祖上几辈都是耕田种地的农夫。他的父母无比期望他可以成为满腹经纶的“上等人”,所以就给他取了学士这个名字。

只可惜,解学士父母的一番良苦用心还是落空了。

解学士和他的祖辈一样,世世代代耕田种地,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若是赶上收成好的年月,辛苦一年勉强还能过下去,若是赶上灾年那就这的很糟糕了。因为兄弟姐妹众多,又遭遇灾荒,解学士不得不学了一门手艺:养蜂。

养蜂割蜜追赶花期的日子并不比耕田种地好多少,一年到头都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时至今日连个安稳的窝都没有,至于讨老婆……那更是想也不要想。

可惜的是,锅盖川不需要放蜂的手艺,而力夫的收入又实在太少。于是乎,心眼儿活泛的解学士就谎称自己是铁匠,赚取一份相对丰厚的铁匠薪酬。

按照常理推算,没有任何捶炼技能的解学士根本就不可能冒充铁匠领取比较高的薪酬,但他却能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不暴露,就是因为有一个非常好的靠山:吴铁匠。

吴铁匠是他的半个老乡,而且为人憨厚,虽然早就看出解学士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冒牌铁匠,却不愿意因此就戳破他的真实身份砸了他的饭碗,而是让他从事一些烧火、搬运之类的简单工作跟着自己在“制铁”车间里混日子,继续混一份还算不错的收入。

虽然其他的铁匠都知道解学士是个冒牌货,并且对这个混日子的家伙颇有微词,但是却看在吴铁匠的面子上容忍了他。

毕竟在这样的年月里,砸了别人的饭碗是一件有损阴德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哪门做。

解学士也很会做人,每次支薪之后都会拎点酒肉来给吴铁匠送过来,以表示这位铁匠小头目的感激之情。

冬至这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直到傍晚时分都没有止歇的意思。

大雪纷纷扬扬,把整个锅盖川点缀成为一片精致的雪景。

拎着一条刚刚分发下来的羊肉和一瓶酒,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吴铁匠的窑洞。

锅盖川的工匠们大多居住在“集体宿舍”当中,只有那些携带着家眷的匠人才会想方设法的自己开凿出一孔小的可怜的窑洞。虽然比不得“集体宿舍”的宽敞,却是独立的私密空间,最适合一家人过日子了。很多拉家带口的匠人都是这样生活的。

“嫂子,把羊肉剁成臊子吃饺子吧。”

吴铁匠的老婆老实不客气的接过这条羊肉,用小笤帚拍打着解学士身上的雪片子,就象是面对自己家里人一样:“我去包饺子,门口的坛子里还有几块老咸疙瘩,自己整治了吧。”

不管是解学士还是吴铁匠,都是正儿八经的穷人,平日里难得有机会喝上一壶,也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分发些酒肉,这还是沾了张宁张宣慰的光呢。

因为解学士总是过来串门,吴铁匠一家早已不拿他当外人了——就连解学士自己也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那样,这个冒牌的铁匠从坛子里取出咸菜疙瘩,也不上刀,直接掰成几块就放上了桌子。

吴铁匠在炭炉子上置力量热水,将那解学士带过来的那壶高粱烧温起来。

两个在同一个“车间”里干活的男人脱鞋上炕相对而坐,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本就不多的“高粱烧”,吃着咸菜疙瘩,倒也惬意的很。

就在这个时候,吴铁匠的那一队儿女从外面跑了进来,冻的通红的小脸蛋儿上还挂着鼻涕,磨磨蹭蹭的在解学士的身旁转来转去。

解学士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麻糖,顿时哄的孩子们喜笑颜开。

解学士用袖子擦去孩子脸上的鼻涕,笑呵呵的逗弄着孩子们:“叫二爹。”

“二爹。”

清脆脆的童声当中,麻糖到了孩子们的手中。

“别总是惯着他们。”吴铁匠满是爱怜的把孩子们赶进了里屋:“你每次来都给娃娃们弄点稀罕物件儿,这可是要花钱的哩。你也该节俭些,攒下点钱弄个女人再生几个娃娃,该好好过日子了,总是这样可不好……”

解学士光棍一根,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虽然收入微薄但小日子却过的很是潇洒:每次之薪之后都会买些酒肉来找吴铁匠喝酒聊天,还总是会带些诸如芝麻糖、甜糕之类的东西哄吴铁匠的孩子们开心。

个人的日子个人过,解学士不知积攒,每次都会把辛辛苦苦赚来的工钱花的一干二净,有时候还会参与赌博,而且每次都输,实在穷困的就来吴铁匠家里借一点。

虽然吴铁匠很不喜欢吊儿郎当的解学士,并且对他的好赌的秉性深恶痛绝,但却每次都尽可能的照顾他的生活,借给他的那些“赌本”也从来没有索要过。

“这年月,手头有钱就别省着,吃饱喝醉算一天,”把吴铁匠面前的酒杯倒满,解学士笑嘻嘻的说道:“我和吴大哥你不一样,你有家了,是儿女双全的大造化之人,嫂子也勤快贤惠,自然要想方设法的省钱过日子。我呢……光棍一根儿,活着是单丁死了是绝户,才不用为以后的日子操心呢。”

“那也应该省着一点……以后别总是买酒刷钱了……”

解学士已经三十多岁了,当然可以理解吴铁匠的絮叨是最自己的关心,但他却毫不在意:“不愁,不愁,我很快就要发财了呢……”

每当解学士说自己要发财的时候,就是要出去耍钱赌博了,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发财过,每次都会输的一干二净,只能到吴铁匠家里来暂借些钱。

“解家兄弟啊,”吴铁匠就好像是个兄长一般,语重心长的对解学士说道:“你总是这般,可不行啊。虽所现在的日子过的快落了无牵挂,可你老了之后怎么办?没有后代香烟,岂不是断了根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象解学士这种吊儿郎当的家伙,别看他现在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看起来好像还算不错。一旦年老体衰那就真的很凄惨了。

“我知道吴大哥是为我的将来打算,我又不是眼瞎心瞎之人,还能不明白了?实不相瞒吴大哥,每次看到你这一双儿女,我就羡慕的心中发有痒,当真就是当做我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了。”解学士苦笑着说道:“可我连个婆娘都没有,哪里来的后代香烟?”

“这世道,三脚的蛤蟆无处寻,两条腿的婆娘有万千,男子汉大丈夫还愁找不到老婆吗?”

“我的吴大哥呀,你说的轻巧,我是个好吃烂赌之人,又没有真正的手艺,什么样的婆娘愿意跟着我过日子?”

“怎会没有哩?”吴铁匠的老婆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了桌,先让两个男人开吃,自己却在一旁照看家里的娃娃:“我便为你寻了个不错的女子,就是在洗布坊和我一起捣臼的,名唤夏蛾,也姓吴,还来过我家哩,你本是见过的……”

所谓的洗布坊,其实就是“造纸”车间的一部分,专门收集破烂无用的碎布头之类的物品,洗净捣烂之后可以用做制作棉纸的原材料。干这个活儿的多是一些女人和体力不怎么好的人,吴铁匠的老婆就在那边做工,虽然只能挣“七分钱”,好歹也是个正经的营生,多少也能贴补些家用。

作为家中主要劳动力的吴铁匠赚取匠人的工钱,老婆做些杂活也能赚一点儿,对于贫苦人家而言,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小日子了。

那个夏蛾,解学士是知道的,过来串门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虽说是逃荒过来的寡妇,却胜在身板好屁股大,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样貌眉眼虽没有多少颜色,也能交代的过去。若是能够讨过来做老婆,那就真的是太美意了。

“那夏蛾真的愿意嫁给我?”

“怎么不愿意了?”吴铁匠的老婆笑呵呵的说道:“她和我在一起做工久了,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虽然没有十分的颜色,也算是个不错的女人。妇道人家在这里过日子不容易,当然想要找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我曾对她说起过你,她虽然没有明说,看那意思心里却是允了的。昨天我正式对她说起这事儿,她说只要十缗钱彩礼……”

听说吴铁匠夫妇要给自己撮合一门亲事,解学士当然万千欢喜,待他听说那女人竟然要十缗钱的彩礼之时,顿时就馁了:

“十缗钱?我浑身上下连二十个铜板都没有,哪能拿得出那么许多?罢了,我还是打光棍好了……”

“钱的事情好说,只要你对那女子有意就行……”

“我这样的光棍儿,只要是个两条腿的女人就心满意足了,还能奢求个甚?只是我没那么多钱,整整十缗啊,不是一个小数字……”

“女子嫁人,总是要些彩礼的,十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只要你看的中那女子,钱的事情就不必担心了。”吴铁匠说道:“我们两口子做工一年多,多少也攒下点钱财,估计能凑出这十缗的彩礼来。到时候我再去央晏洪晏管事,先预支三几缗钱过来,给你办成风风光光的婚事,你也就安稳下来了……”

吴铁匠一家省吃俭月才攒下一点薄薄的积蓄,现在却要拿出来给解学士做老婆本,还要找管事的晏洪大人去预支工资给他办婚事,可把解学士感动坏了。

“吴家哥哥,还有嫂子,你们两口子对我好,我心里头就跟明镜儿一样清清楚楚,咱甭管这门亲事能不能成,我都会感激你们一辈子。”说完这句话之后,解学士压低了嗓音,用一种能让人窒息的沉闷口吻说道:“我解学士吃喝烂赌,不是什么好货,却也懂得受人滴水报以涌泉的道理。今天我就送给吴家哥哥一个发大财的路子……”

“发大财?我可不赌,你也不要去赌了……”

“不是赌,是正正经经的赚大钱。”解学士说道:“我有个法子能制出掌心雷?本是想自己一个人弄成了独占了张宁张宣慰悬出来的那五百两银子,既然吴家哥哥对我这么好,我便不能独吞了那五百两赏钱,咱们哥儿俩好好的鼓捣鼓捣,保管可以拿到张宣慰的悬赏!”

“你真能弄出掌心雷来?”

“真的能!”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