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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第一百零四章 地主家无余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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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 地主家无余粮

张皇后这么一说,魏忠贤立刻就懂了。

信王的婚礼,不仅仅只是传统意义上的亲王之事,还关系到天启皇帝的龙体。

按照张皇后的意思,皇室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的大喜事了。给信王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本身就蕴含着“冲喜”的含义,皇帝陛下和信王兄弟情深,看他成亲之后,心里一高兴,说不准病情就会出现极大的好转呢。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魏忠贤更盼望着天启皇帝龙体康泰。要是真能实现“冲喜”的效果,当然是最好的。就算是花费再多的银钱也绝对值得一试。更重要的是,在天启皇帝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的情况下,魏忠贤必须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从眼前这种情况下来看,只要能讨信王的欢心,无论怎么做都对魏忠贤本人有百益而无一害!

但钱从哪儿来呢?

国库本就空虚的可怕,连勉强维持国家最基本的运转都捉襟见肘。要是再抽一笔钱出来为皇室成员私人使用的话,能不能抽得出来姑且不论。就算真的能凑齐这笔银子,也一定会遭到官员的极力反对,弄不好又是一场风波。

这个时代的明朝官吏,经营国家大事的本事没有多少,一双眼睛全都在等着皇帝呢,稍微有点出格的事情就能闹的纷纷扬扬满城风雨。此事一出,说不得又要有很多“铁骨铮臣”厉声疾呼“皇室索用无度”了。而且魏忠贤的名声本就不怎么好,这事再经他的手,必然会被骂的狗血喷头。

所以,皇帝若想给信王办婚事的话,只能自己出钱掏自己的腰包。

但内帑……皇帝若真有钱的话,也不至于允诺给后宫嫔妃的赏赐都不能兑现。

“我这边还有些积蓄,”关键时刻,张皇后第一个“挺身而出”:“有些个首饰,还有以前陛下赐的赏钱,估摸着也能凑几千两吧……”

为了给信王办婚事,连皇后都要掏出自己的体己钱了,作为皇家奴婢的魏忠贤当然不能无动于衷,必须由所表示。

“老奴还有些家底,平日里年节收的那些个礼金,林林总总凑一凑的话,兴许也有一些。”魏忠贤说:“老家还有几处田产,变卖之后总是能换做银子的……”

虽说皇后和魏忠贤都做出了舍财的举动,但对于一个亲王的婚礼而言,这点钱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估计都不够塞牙缝的呢。

最要紧的还得是皇帝掏钱。

但皇帝真的没钱啊。

唯一的办法就是寅吃卯粮,先花将来的钱做眼前的事了。

“去岁江南置办局和佛郎机人的丝绸贸易是多少来着?”

当天启皇帝问起这个的时候,魏忠贤马上做出了准确的回答:“二十五万匹。”

“能抽出多少钱来?”

“二十五万上等的缎子,可有至少六十万到七十五万的利钱,若是今年的生丝收成好,兴许还会更多。就算是天气不好收了太多的败茧,怎么说也的有四十万两的利。扣除置办局的人工和折色银子,二十万两还是有的,从中抽取一半应该可以的吧……”

丝绸出口,确实是很大的一笔财富,产生的利润也很多,但那毕竟是“国办企业”,若是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利润全都拿走,今年就无法顺利的交货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想方设法的赊欠蚕农的钱,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补上。

如此一来,十万两银子的缺口就有着落了。

但这显然不够,天启皇帝大婚之时,光是赏赐给娘家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聘礼都不止这个数字呢。虽然亲王的婚事等级无法和皇帝相提并论,这么点总预算肯定也是不够的。

“各处市舶提举衙门,能不能抽一些出来?”

说起这个的时候,连魏忠贤都有些为难了。

各地的市舶衙门,虽然是内库收入的重要来源,却是施行的包税制,包税的银子早就提前交上来了,转过头去还要钱的话,就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再怎么犯难,魏忠贤也得想办法将此事弄的圆圆满满,所以很快就做出了保证:“信王大婚,各处市舶衙门理应有所表示,就算是随喜了么……”

按照国家体制,市舶司是重要的税收部门,置办局相当于“半个国企”,都是为国家创造财富的。。对口的归属单位是大明朝廷,而不是皇帝本人,若是没有朝廷的认可,皇帝连一个铜板都抽不出来,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了嘉靖年间。嘉靖皇帝是个很爱花钱的主儿,营造宫观、炼丹修道都是需要钱的,而且要花很多很多的钱,所以就想方设法的把置办局和市舶司变成了自己的小金库。到了万历时期,随着张居正变革因为人亡政息的缘故而功亏一篑,更能花钱的万历皇帝进一步加剧了这种状况,利用各种收税搜刮民间,收上来的钱根本就没有流入国库,而是全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惯例。

终于凑上了信王大婚所需的银子,天启皇帝的心情大好,和信王说了一会儿闲话,张皇后还专门留信王用了宫里的御膳,信王才起身告辞。

“大伴,替朕送一送信王。”

从养心殿里出来之后,信王很客套的表示不必相送。但魏忠贤还是很殷勤的把他送到了宫门口,并且用一种得体且又明显带着谄媚的语气说:“信王的大婚之事奴婢一定办的风光体面,断不会为了银钱的事情让王爷操心……”

“国度艰难,能省则省,还是不要太铺张的好。”

“这也是万岁和皇后的意思,奴婢一定会办的得体,定会让陛下和信王都满意才行。”

“既然如此,就有劳你了。”

“能给王爷办事,是奴婢的福分,哪里敢当得起一个劳字。”

信王浅浅的“嗯”了一声,就登上了候在门口的马车。

保持着最谦恭的姿势,目送信王远去之后,魏忠贤马上返回养心殿。

“陛下刚刚睡下了,不必再行打搅。”

当张皇后说出这句话以后,魏忠贤就知道今天没有机会见到天启皇帝了,马上唤来几个心腹之人:“遣几个精干的人手,去盯牢了信王府那边。不管有什么动静都直接报我知道,若是被信王察觉了,就自己割了脑袋瓜子吧。”

今日信王的表现,让见多了风雨的魏忠贤吃不准,他甚至无法揣测做信王对自己到底是一种没有的态度。

从信王的言行来看,似乎对自己并无好感,但却接受了自己的是献媚,这就让魏忠贤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了。

作为一个历经风浪的老手,魏忠贤当然知道眼下的形势有多么险恶:天启皇帝的病情若是有了极大的好转,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他绝对不会孤注一掷把所有的筹码都压上去,一旦失误必然满盘皆输,到时候一定是万劫不复的悲惨下场。

若是天启皇帝的并且没有好转的话,就真的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

天启皇帝本无子嗣,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皇位传承的问题……

魏忠贤的心头闪过四个字:兄终弟及!

纵观史书,在皇位传承和国祚绵延这个重大问题上,兄终弟及虽比不上父死子继那么普遍,却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本朝就曾经出现了这样的情形!

要是天启皇帝驾崩,只能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兄弟。

天启皇帝本有几个兄弟,却全都早早夭折,只剩下信王一人。

信王朱由检和天启皇帝的兄弟情分极深,就连“信王”这个名号都是天启皇帝钦封的,由一门心思的给他操办婚事,这份情谊也就可想而知了。

天子崩殂,皇位一定会落到信王的头上,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直到现在,魏忠贤才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该眼睁睁的看着天启皇帝的几个儿子相继被害,后悔当初不应该任凭皇帝乳母客氏不加节制的兴风作浪。若是皇帝还有子嗣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还是不懂事的娃娃,也一定会册封太子定力国储了。

父死子继显然比兄终弟及更具法理性,而且一个不懂事的娃娃也更加容易控制。

完全是因为当初没有想到天启皇帝会害上这种病,而且并且会恶化到这种地步,所以才今日这种越来越不利的局面。

虽然心中懊恼,但魏忠贤却知道世间无后悔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极力讨好信王,最起码也要让信王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感。否则的话,一旦宫闱有变,必将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太阳已经升起了一竹竿子高低,照在身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暖意,反而愈发的冷了。

宫里的杂役太监们已做完了收拾、洒扫等杂物,正三五成群的走过来,远远的看到魏忠贤本能的想要避开,却又担心被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太监看到,全都带着阿谀的媚笑过来逢迎:“厂公安好。”

“问厂公的吉……”

也不知怎的,这句平日听起来非常顺耳的称呼竟然让魏忠贤有种莫名其妙的惊悚感受,就好像那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东西。

仿佛是发泄什么似的,魏忠贤猛然抬脚,接连踹翻了几个拍马屁的太监,恶狠狠的盯着他们,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仿佛噬人的猛兽,用一种能让人窒息的口吻低吼着:“不许再叫我厂公,再让我听到谁敢这么乱吠,我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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