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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 第九百九十五节 庙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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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精阳,盛夏,终于到了极致。

长安城热的都快成了一个蒸笼。

无数的列侯贵族,纷纷逃离了长安,跟随着皇室的脚步,前往了甘泉山避暑。

刘彻泡在甘泉宫的一个温泉之中,望着山下隐秘在群山和竹林之间的那些列侯的山庄。

开玩笑般的对着在隔壁池子里泡澡的义纵说道:“东成候,卿说说看,朕要是派人去这甘泉山下设卡,凡进出之列侯,每月皆课以消暑之税十万钱一人,一年能收多少?”

义纵闻言,脸色略有尴尬。

在长安的列侯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说清楚。

本来,按照汉律,尤其是太宗皇帝的诏命,所有列侯,除了在京为朝臣的之外,一律必须就国。

但是……

许多列侯是死活都不肯回封国的。

哪怕是皇帝勒令他们必须回到封国,这些家伙也是前脚奉诏就国,后脚,就又溜回了长安。

这不仅仅是因为长安繁荣,列侯们在此能享受到世上一切奢靡之事。

更因为,长安有着大机遇。

旁的不说,一旦九卿出缺,或者郡国两千石出缺。

在长安的,总比窝在封国当宅男的家伙机会要多。

但话又说回来,能死皮赖脸的留在长安的列侯,也必然是列侯中的精英和强者。

不够格的,早就被廷尉和内史赶跑了。

一般而言,食邑千户,能滞留长安的家伙,几乎没有。

想要在长安有个宅子,起码也得要食邑两千户。

当然,某些跟刘氏亲密的列侯不在这个限制之列。

至于能在这甘泉山脚下圈块地,盖个避暑山庄的列侯,那就更了不得了。

不是刘氏皇族的狗腿子和马屁精,就是帝国的柱石和军队的大山头。

至少,他义纵至今也没在这甘泉山下抢下一块地皮来盖山庄。

想着这个事情,义纵笑着道:“陛下,臣以为,起码能岁入数千万吧!”

这是肯定的!

只要姓刘的舍不得不要脸。

每年收个几千万的避暑费,简直不要太轻松。

但问题恰好是在这种事情上,没有皇帝舍得不要脸。

刘彻也只是笑笑,老实说,他曾经还真想过,在甘泉山下玩一把房地产开发。

但后来想想,太没节操了。

就放下了这个事情。

“陌刀军阵,现在,训练的如何?”刘彻严肃的问道。

今年春天,刘彻下令从淮泗地区,征召了五千名合格的淮泗男儿,并且命令他们入京。

毕竟,打匈奴,不能光依靠一个北方。

汉室整个北方,哪怕算上长安和巴蜀汉中,总人口估摸着也就两千万左右。

而南方和东南,起码还有两三千万人口。

纵观历朝历代的中国,在面对北方的异族威胁时,其实,偌大的中国,经常是以一隅之地在与自己的敌人对抗。

运气好点的王朝,可能还会从南方和东南得到些经济和物资支持。

要是运气差一点,譬如说明朝。

南方和东南地区的士绅,除了扯后腿和看戏之外,几乎没有提供任何帮助。

哪怕秦汉,也是如此。

尽管秦汉实施的是军国主义体制下的耕战政策。

在这套政策下,帝国的每一个郡县,每一个亭里,都是兵营。

广阔的中国大地上,自战国以来兴起的尚武之风,至今也依然浓烈不已。

哪怕是在刘彻眼中已经腐朽堕落的齐鲁,腐朽和堕落的也只是齐鲁的上层。

在基层亭里,英雄豪杰,依然层出不穷。

缺的,只是一个发现和任用他们的明主。

旁的不说,现在,已然成为了棘门军门脸的棘门军屯垦团校尉,安东都护府备盗贼都尉刀间。

他在五年前,还只是一个只懂窝里横,欺负百姓,敲诈勒索的所谓临淄大侠。

而今天,刀间已经成为了一个当之无愧的大侠了。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刀间的作为,契合了真正的侠义精神。

于是,他不仅仅在安东诸藩中拥有了‘及时雨’的绰号。

在刘彻这里,都算挂上号了。

而齐鲁难道只有一个刀间吗?

刘彻觉得,放眼望去,齐鲁的城市和街坊之中,遍地刀间。

他们现在之所以没站出来,只是因为没有机会而已。

若机遇一到,他们就将如前辈英布、季布一般,鲤鱼跃龙门。

而刘彻决定给他们这个机会。

事实上,这也是刘彻决定要用陌刀兵的原因之一。

南方人不善于骑射。

但善于技战之术。

当年,春秋战国之时,吴越的击剑之士,天下瞩目。

齐鲁的君子,佩剑而行,列国之中,人人尊崇。

甚至于,中国的军事战略思想,也是发源于吴越齐鲁。

司马镶且与孙武,孙膑,相继接棒,令兵家终于大放异彩。

将道理的话,结阵作战,齐鲁吴越和广大的南方大丈夫们怕过谁?

巨鹿一战,首先冲锋在前,掀翻了强大的秦军军阵的是来自江东的旧楚子弟。

哪怕是到了骑兵称王的年代,也有李陵所率的五千丹阳兵,徒步下马,用着弓弩,教匈奴人做人。

那一战,五千对八万,居然让八万匈奴骑兵,无可奈何。

只是可惜,东南和南方,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以及消息传递条件。

很难被有效利用起来。

武帝朝时,南方的军队,也就是打打三越,灭灭西南夷。

唯一一次被编组成军,练成精锐,还被葬送在了祁连山的群山之间。

而刘彻当然不能容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整个北方,青壮总共才多少?

以封建时代的动员力和动员条件,动员两百万青壮投入战争,就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汉,不是秦。

没有秦那么可怕和强大的动员能力。

更不可能复制秦赵长平之战时,秦国上至八十岁,下至十岁,无分男女老幼,都为战争服务的奇迹。

但,南方的广阔天地,却大有可为。

别的不说,刘彻觉得,在当地征发和训练出一支三十万的作战力量,是可以实现的。

而,这支军队最佳的武器,当然是陌刀了。

毕竟,刘彻可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去跟李陵那样,为了将五千丹阳兵训练成骑兵,花上六七年的时间。

而陌刀这种简单易学,同时威力巨大的兵种,自然就成了首选了。

同时,将南方的士兵,调来北方,更可以增加南北人民的感情,使国家更加团结。

毕竟,若战争都是北方人在打,而南方人只要负着双手,在旁边看戏。

那么,南方就会被排除在汉室的统治阶级之外。

南北之间的利益和分歧,就会出现断裂甚至裂痕。

所以,这次的羽林卫和虎贲卫扩军,刘彻特意将绝大部分的士卒的来源地,都选择了南方的兵源。

但,南方的士兵,究竟素质如何?究竟能否适应新时代的战争需求?

刘彻心里多多少少是没底的。

毕竟,南方不像北方,尤其是长城的郡国。

在北方,尤其是长城附近的郡县,每年,都会有严格的预备役军事训练甚至大规模的民兵演戏。

而南方,则承平日久。

除了五六年前,吴楚之乱打一仗外,当地已经几十年没有看到硝烟了。

即使吴楚叛乱,也是三月而定。

真正的交战时间,更是不过两个月。

“回禀陛下,一切安好!”义纵在旁边的温泉之中,笑着答道:“此番所遴选之士卒,皆自淮泗郡国之郡兵以及军将世家所选,皆是老于行伍,知道军中规矩和军法的正卒,再加上,陛下关爱,自郡国广选精干之材官为将卒,全军上下,现在训练得当,七月之前,当可成军!”

刘彻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朕就放心了!”刘彻站起身来,旁边立刻就有宦官过来,为其穿衣。

穿上木屐,走到一处阁楼,裹着宽松的浴衣,刘彻望着还泡在池子中的义纵,道:“淮泗士卒,卿请给朕严厉督促,不用顾忌朕的面子!”

这也是刘彻另一个不放心的地方。

此番征兵,不仅仅从丹阳、下邳等地征兵,还从老刘家真正的老巢,丰沛,征召了五百子弟兵。

要知道,丰沛的大爷们,自从刘邦之后,那眼睛都是长在额头上的。

本来,刘彻压根就不想从丰沛征兵。

但奈何丰沛的父老们一听说天子要征兵,就纷纷上书,请求征召自家儿郎。

刘彻也是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征来五百。

“诺!”义纵也爬上案,穿上浴衣,恭身说道:“羽林卫自成军之日起,就以报效陛下,为国羽翼为天职,羽林之中,无有情面,一切唯才是举,唯贤而用!”

“善!”刘彻抚手赞道:“正该如此!”

义纵的态度,让刘彻终于放心下来。

讲道理的话,其实,现在天下最好的兵源,还是丰沛之地。

毕竟,那是刘氏真正的老巢和大本营。

当地的士大夫贵族以及农民,世世代代,都是刘氏天子的家臣。

这是刘邦规定的: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世世代代无所与。

当地的百姓士绅,对刘氏的支持度,完全就是max的。

但正因为如此,当地的士兵,从太宗以后,就成为了一个老大难。

丰沛出身的士兵,在军队里面,是打也打不得,骂也不骂不得。

统统都是滚刀肉。

你敢处罚他们?

他们能直接把官司,一路打到廷尉,打到五官中郎将,甚至皇帝面前。

刘彻一直就担心,这些大爷进了羽林卫和虎贲卫,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家臣,不把军法和军纪放在眼里。

到最后,搞得他这个皇帝都没法子做人。

现在看来,丰沛的子弟兵,还是挺守规矩的嘛!

将陌刀新兵们的事情放到一边,刘彻看着义纵,问道:“以卿之见,河套之战,最佳的进攻时间是?”

这也是刘彻最近在头疼的一个问题。

对中国来说,假如可以选择的话。

那么,战争最好在八月以后,三月以前。

这样,可以避免伤农,更可以最大限度的调动国家的力量和资源。

但问题是,匈奴人又不傻。

鬼都知道,秋收以后,汉军就精力旺盛的跟上房揭瓦的小孩一样。

肯定会在秋收以后,加强戒备。

而且,匈奴人的习惯,也是春夏在幕北和西方的草原放牧,而在秋冬回到南方过冬。

秋冬开战的话,匈奴人的力量会更强,而且准备也更充足。

所以,历史上,霍去病卫青最初出塞,都是选择了夏天这个匈奴部族远离幕南的时机。

但问题是,这样做,对社会经济的伤害很大。

几十万民夫,脱离了生产,投入战争。

北方的农业生产和生活必然受到严重影响。

刘彻因此广泛的征集了将军列侯们的意见。

但,大家所持的观点,却又都互相矛盾。

这让刘彻举棋不定。

毕竟,他只是一个没上过战场,宅在未央宫的宅男罢了。

对军队和战争的认知,他是通过大臣的报告,以及书上的记载来获取。

没办法,刘彻只好进一步的征求更多的人的意见。

义纵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拜道:“回禀陛下,臣以为……”

他咬了咬牙齿,抬头看着刘彻,说道:“明年冬十月,正是最佳的出击时机!”

刘彻闻言,摸了摸自己下巴那浅浅的胡须丛,问道:“请卿说说看……”

“其一,冬十月,大河将封冻,我军可拿下梓岭后,直趋高阙,不需再强渡大河,冒此危险!”义纵说道。

刘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河套的北河,在冬天会不会封冻?

这是汉室现在所不能清楚的事情。

而且,即使封冻了,结冰的冰河厚度如何,也是一个问题。

当然,冬天,大河河水变浅,流速变慢是肯定的事情,这也是主张冬天进军的人的观点。

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冬季进军的理由。

冬天,冒险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去与敌人在旷野厮杀。

对汉军的后勤,提出了很强的要求。

毕竟,冬天路滑,万一再碰上下雪,军队的补给就可能受到影响。

而且,在实际上来说,匈奴人比汉军,更适应在冬天作战。

他们已经习惯了冬天的严寒气候,也知道怎么在这样的天气下生存和作战。

但汉军则还没有过在冬天的严寒下,与敌军作战的经验。

平城之战的教训,刘彻可还没有忘记!

汉军被困白登山七天,战死者不过寥寥数百。

但是,战后,因为冻伤而被迫截肢的士卒,却是十之二三!(未 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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