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道 17官场戏法（二）

    17官场戏法（二）

王大纪是十分钟才到，他浑身上下还是湿漉漉的，一身的泥水。

王大纪走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叠纸，他低着头，每一步走得都颤颤巍巍的，好像是一只刚刚从冷水里面捞出来的公鸡。

王大纪是坐着后面的大巴车跟孟超一起回来的，孟超刚刚说王大纪上车之后直接瘫坐在车门那里，直到到了地方才站了起来，这中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发抖。

这种表现更加地坚定了刘亦东的想法，那些个塑料绝对是用来瞒山过海的。

刘亦东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王大纪，王大纪颤巍巍地走过来，把手中的纸放在了刘亦东的面前，身上的水滴落在了桌子上，就在刘亦东的胳膊旁，王大纪用拇指滑了一下，却尴尬地变成了一条水线。

然后王大纪好像突然崩溃了一样，又用湿漉漉的衣袖去擦，结果水线成了一大片水潭，王大纪又用手掌去擦，水潭变成了五条溪流。

王大纪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办了，两只手都往上面抹，这时候一旁的赵穗递过来一张纸巾，没有说话。

王大纪接过纸巾，抬头看了一眼赵穗，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伴随着这一句谢谢，他似乎被感动了，又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站在那里哭了起来。

刘亦东一直都没有动，头都没有扭，听着王大纪站在身旁的哭声，他哼了一声，王大纪站在那里，低声说，市长，对不起，我错了，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刘亦东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只是冷冰冰地说了一个字：“说。”

王大纪也不敢坐，湿漉漉地站在那里，开口说，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骗领导，实在是……实在是那块地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这一次视察太突然，我们措手不及。

刘亦东说，不是早就给你们通知了么。

王大纪说，您的身体有恙，我们想着应该不会来了。就是侥幸心理，当官的侥幸心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刘亦东说，别光顾道歉，先说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王大纪说，今年牧草爆发了灾害，许多牧草都枯死了，这一次灾害极大，减产大概在五成，也就是说一半的地里面的牧草都枯死了。检查团来得急，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总不能把这块跟牛皮癣一样的土地给领导们参观吧，只能想了这一招。

刘亦东说，土地减产只是在里面么？这不太可能吧。

王大纪说，是，是，我们前几天派人把里面的苗往外移了许多，基本保证了道路前面都是牧草，只是这茬灾害还在继续，前面牧草也不能保证能否存活下去。

刘亦东说，为什么不像市里报告？为什么用这招？

王大纪说，我们也没有办法，跟市里报告是一个大问题，说不上要问责。而神牧集团承诺栽培期还没有过，还可以补救，我就想着在后面铺上这种绿色的塑料，想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没办法。

刘亦东说，你光想着能够愚弄我们吧。

王大纪说，不敢，不敢，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刘亦东说，这是什么灾害，这么厉害？

王大纪说，我也不清楚，也不敢说。

刘亦东说，这个时候你还敢瞒我？

王大纪摆手说，不是，不是，神牧集团现在只是有所怀疑，也不敢确定，这种事情说出来就有点严重了，还是猜测的。

刘亦东说，赶快说。

王大纪说，神牧集团检测出了除草灵的成分，他们怀疑前一段时间有人往地里面喷洒这种农药，但如果确定了，这就是刑事案件了。

刘亦东皱了皱眉头，他说，什么？有人故意搞破坏么？知道是谁么？

王大纪说，不知道，商业竞争肮脏的很，很多人都有很多理由来破坏神牧集团的生意，别人不说，那两个外资企业也可能会用这种手段，外资企业现在都如此，更不要说国内的一些集团了。

刘亦东哼了一声，他说，你倒是想要瞒着我们，可是最后什么结果？你怎么跟市里解释？我怎么跟省里解释？

王大纪垂着头，过了半天，他说，领导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别让我辞职。

刘亦东一听王大纪现在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官帽子，他的火气由上来了，转过头刚要发火，看到王大纪跟落汤鸡一样，五十多岁的男人一直都在发抖，刘亦东这个人就是心软，突然之间就不忍心了。

他摆了摆手说，你先坐下吧。

王大纪坐了下去，刘亦东说，这种事情市里不会给你撒谎，但是你刚刚汇报的情况我也了解了，我会如实地向省长汇报。但是，你自己想想办法，打另一份说明上来，至于说什么我不管，如果过得去，那就是你的运气，如果通过不了，你也不用求我，自己去找张省长去。

王大纪眼睛都亮了，他说，好，好，我会打一个说明情况。

刘亦东冷哼了一声，他说，你必须调查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会不会发生，牧草养殖是北邙县现在的根基，不能打击任何一个投资者的信心。

王大纪头如捣蒜一般，刘亦东摆了摆手说，好了，我也去休息了，你晚上之前把报告打好，我这就去找张省长汇报一下，看一看他什么意思。

刘亦东说完这句话，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王大纪退了出去，一旁的赵穗反倒是跟没事儿人一样，一直坐在那里玩着手机。

刘亦东看了他一眼，心说县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县长应该也感到惶恐不安，结果人家赵穗根本就不尿你刘亦东这一壶，他可能也感觉到刘亦东看他了，放下手机哦了一声，然后说，刘市长还有事儿么？

刘亦东很无奈，赵穗既然没有这种诚惶诚恐的觉悟，刘亦东能吓唬他？县里面这种事情一定是瞒着赵穗的，这一点刘亦东肯定。

刘亦东觉得这个人很有趣，他接触过李宝宝，知道他们这群人就好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或者说人家能长大，但是人家没有必要在你一个北邙县里面长大，毕竟他们门口的警卫说不上都是正处级的干部。

刘亦东说，赵县长对这件事儿有什么看法？

赵穗晃了晃手机，撇了撇嘴，然后说，没看法，他喜欢怎么折腾是他的事儿，王书记我也稍稍了解一点，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为了升官而已。这件事儿出来了，要是我一定第一时间跟市里沟通，然后立案侦查。而他是什么想法？也就是想着考察要到了，觉得能够瞒住，想给自己捞点政绩而已。要是提前暴出来了，恐怕考察不光取消了，还要有个处分或者问责。总之就是那么点事儿而已。

刘亦东觉得赵穗的说法居然跟自己的想法有点类似，要是放在当年北邙县的刘书记碰到这种事儿，肯定也是按照赵穗说的套路来，而不是走王大纪欺上瞒下的路线。

刘亦东又说，你对官场有什么看法？

赵穗说，没什么看法，就是那么回事儿，多大的官都有求人的时候，多小的官都有得意的时候，求人的时候莫低头，得意的时候莫忘形。做官没有多复杂，官首先是一个人，做好了人自然而然做好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