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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第五十六章 内廷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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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内廷厂公

京师,紫禁城,文华殿。

文华殿虽是内廷,却不能算做是后宫,而应该算是太子学习和办公的地方。自从嘉靖皇帝搬过来在这边做了一段时间的“炼丹大师”之后,文华殿就成了皇帝的便宫,并且一直延续至今。

和嘉靖皇帝一样,天启皇帝也喜欢有事没事的到文华殿这边来,他当然不是来炼丹的,因为这个年轻的皇帝对“长生不老”“返老还童”等等那些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的鬼话毫无兴趣,他只喜欢亲自动手鼓捣点小发明,弄点小创造什么的。

为了讨好这个动手能力极强的皇帝,内宦们专门在文华殿后开辟了一个“营造场”。

在这个宽大的不像话的营造场中,错落有致的罗列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斧、凿、扁锤、弓锯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架完全由水力驱动的“工床子”。

天启皇帝朱由校只穿了一件无领的短衫,用网巾兜了头发,腰里束着一条窄窄的皮束子,正小心翼翼的操控着一杆“弦钻”,在木板上打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圆孔。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衣服上裹着明黄色的衬边儿,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满身木屑的年轻人就是大明的当朝天子。

不得不承认,心灵手巧的天启皇帝确实是一个好木匠,他亲手打造出来的木雀甚至能够飞出二十多丈那么远。

现在,这位木匠皇帝正在建造一座宫殿——全木质的微缩版文华殿。

为了制造这个看起来好像是模型般的小号文华殿,天启皇帝已经忙活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出具规模。那份聚精会神的专注劲儿,足以让绝大多数工匠都为之汗颜。

“都是些不长眼的东西,”低低的喝骂声中,一个个头不高已明显发福的老宦官颠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平日里的机灵劲都遇到风就化了不成?没有看到万岁出汗还是怎的?这小风嗖嗖的,弱是万岁受了寒,将你们全都打杀了也不能抵罪……”

见到这个老太监,旁边的宫人齐齐躬身行礼,面色肃然。

“是大伴来了,”天启皇帝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很是高兴的把那个微缩版的宫殿模型指给这个老太监看:“朕的手艺如何?”

“万岁的技艺自然是超凡脱俗,这是不消说的。”老太监打了个手势,旁边的宫人赶紧低着头将手巾把子捧了过来。

唯恐手巾还不够热,又在盛了热水的铜盆中洗了洗,拧干了淋漓的汤水,缩肩躬身双手捧着手巾极是恭敬的说道:“万岁出了一身的汗,得赶紧擦擦。若是受了风寒,朝中的勋臣阁员们又要说奴才伺候的不够周详了。”

天启皇帝并没有接过热气腾腾的手巾,而是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瘫坐在他亲手打造的矮脚胡床上(类似于沙发的样式):“大伴帮朕擦擦吧,还真有点乏了呢。”

先用热乎的湿手巾小心翼翼的擦去皇帝脸上、身上的汗水,又用干巾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躺在胡床上的天启皇帝忍不住的发出惬意而又舒适的呻吟:“这么多年俩,还是大伴最知道朕的心思,也知道应该怎么伺候,别人就没有这么好的手段了。就说擦身擦脸这种小事情吧,换个人来做朕就觉得很不自在……”

“那是因为奴才伺候万岁已经久了,并不是奴才就别人伺候的好。”

“大伴说的在理,习惯成自然而已。”不知是因为迎着阳光的缘故,还是因为天启皇帝确实有些乏了,竟然眯缝起了眼睛,完全就是一副闭目养神状。

皇帝要休息了,别的宫人自然更加小心翼翼唯恐弄出一点动静惹了万岁的不高兴。

只有这个老太监没有退下,而是把皇帝的胳膊拉过来,横在自己的膝上细细的揉捏着。

经过一番按摩之后,天启皇帝通体舒泰,却没有睁开双眼:“大伴过来这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不敢有瞒万岁,其实还是山陕之事。”

“不是已经着兵部发文了么?调武宁军、岚州军并榆林各卫迎击蒙古,难道又打败了?”

这些年来,蒙古人屡屡入关大掠,大明官军几乎束手无策,这种状况总是把朝廷搞的焦头烂额,也把天启皇帝搞的不胜其烦。

“蒙古人此次入关,确实造成了一些烦扰。好在万岁乾纲独断慧眼独具,早就看破了纷扰之局,钦调大军四面合围……”老太监讲话的语气既不高也不低,刚好可以让天启皇帝听的很清楚而且很舒服,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门技术:“现如今已把入寇之敌堵了个严严实实,初战告捷的文书已经发到了阁员手中,奴才特意的先来给万岁报个喜。”

山陕的官军已经并入侵的蒙古军堵死了,并且初战告捷,这个好消息并没有给天启皇帝带来太大的惊喜,就好像这一切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浅浅的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老太监并没有继续渲染这场不知真假的胜利,而是继续面带微笑的说道:“还有个好消息,虏酋努尔哈赤已死!”

“努尔哈赤那贼死了?”这个消息终于引起了年轻皇帝的兴趣,猛然睁开双眼,腾的一下站立起来:“真的么?那贼是怎么死的?”

“前番在辽东交战,虏酋努尔哈赤为炮矢所伤,伤重不治而亡。”老太监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没有拿下虏酋之头虽然有些可惜,终究是死在我大明健儿之手。据说建州女直(女真)已乱作一团……”

“哈哈,努尔哈赤那贼死的好。”天气皇帝遥望着东北方向,深有感触的说道:“那贼祸乱一方,辽东之乱已历三朝。今老贼努尔哈赤一死,所余小贼必然争权夺势,说不准还会内讧呢……”

“诚如万岁所言,据奴才所侦得知,贼酋努尔哈赤一死,他的那几个儿子就开始大打出手了。”

“朕早就说过,我朝自洪武太祖皇帝开国以来,无不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纵有几个挑梁丑类,也不过是凶顽一时,天意在我大明,民心在我大明呐……”

“当初万岁斩了熊廷弼,还有些人说些捕风捉影的怪话,说熊逆一死,两辽之局必然糜烂。以今观之,万岁当年之举何等圣明!”

去年的这个时候,朝廷斩了熊廷弼,确实引发了一些风言风语,甚至有人断言辽东辽西的局面会糜烂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现在努尔哈赤已死,应该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吧?

“对了,前番有些言官上疏,说山陕之地生民疾苦,又闹了旱灾,颇有些饥民鼓噪着闹了些风波。还说要减税……”天启皇帝再次眯起了眼睛,手抚额头说:“大伴,这事你怎么看?”

“税负是朝廷的根本,国家大计,自然依照法度办理,哪里轮得到我们置喙?”老太监无可奈何的干笑着:“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是一心一意的伺候好万岁就可以了,若是干预朝廷大事,又要被清流们指着鼻子骂了。”

“内宦不得干政,这是祖宗的法度,但这谈不上干涉吧?朕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想问问大伴是怎么想的。”

老太监犹豫了一下,就半天才开口说道:“既然万岁问了,奴才就斗胆说几句。黎民生计艰难,自然是应该减税的,还可以落下一个轻徭薄役的好名声。奈何国事亦艰,自万历朝以来国库就已经空了。若是随意减赋,朝廷的开支、平辽的饷银、各地藩王的岁给,万岁的内帑还有修黄河治淮水的费用,等等这些银钱又从何而来?若是朝廷府库充盈,山陕的赋税自然也就减了。可是……各处都要钱,减税的事情还望万岁三思……”

“朕亦有颇多顾虑,所以一直都没有回这个事情,大伴这么一说,朕也就有了主张……”

“朝中的清流,尤其是那些言官,总是把减税的调门喊的很高,却不理朝廷的难处。只知道减税却没有生财的法子,夸夸其谈空口大言者众,有实际办事能力者寡,用小民的话说,这就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御史言官本是可以风闻奏事,也不能全都怪他们袖手空谈。回头大伴替朕拟一个条陈,回了这个事情吧。切记言语要温和些,一定要讲明白朝廷的难处,要不然清流官员又要说朕不知体恤生民了。”

“是!”老太监的面上全都是爱怜之色,就好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正在看着家里的晚生后辈:“万岁的身子骨不似往日健壮,切莫太劳累了,奴才献的那个益气补血的方子一定要多用。祖宗的三万里河山,还有普天之下的亿兆生命,全都指望万岁爷操心呢……”

“知道了,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奴才告退”

踩着小碎步躬着身子退出了文华殿,老太监上了一乘抬椅,缓缓的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才终于开口说道:“咱家早就看出山陕的事有猫腻,万岁爷也察觉到了,兵部和内阁的那几个家伙还在比着赛着的往上报捷,全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找几个办事利索的人,去那边好好的给咱家查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子事情。对了,这事不大方便让东厂的番子出头,就让锦衣卫去查查吧。”

“遵命,厂公。”

大明朝的厂公不止一位,但有资格替皇帝拟定条陈并且能调动锦衣卫的却只有眼前这位老太监,因为他叫魏忠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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