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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巨熊勇士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巨熊勇士
夜已很深了，天空中无星无月，只有一望无际的雪光仿佛撩人的月色般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来到这片草原已经五个多月了，只要一闭上眼睛，总是能够回忆起家乡的味道。
老家那边应该也下雪了吧？虽然同样冷的出奇，但却和草原上的寒冷绝不相同。
这已不是第一次深入草原，但阿非还是不怎么适应蒙古人的生活，尤其是那浓的发腻的奶茶和满是腥膻味道的羊肉，让他倒足了胃口。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女真人，阿非更喜欢也更习惯老家那边的生活方式。
阿非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生的强健魁梧，又有一脸络腮胡子，裹了一件子毛茸茸的熊皮，却比一般的年轻人更加粗壮，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头成年的公熊。
在女真语当中，阿非就是熊的意思。
“小家伙儿们，”阿非对身旁那些年轻的女真战士们说：“根据我的估算，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带回去更多的金银财物，还有成群的奴隶，你们全都会成为英雄……好了，说一下明天的作战计划吧！”
虽然努尔哈赤早已建立了大金国，但统治方式却比较简陋，等级制度还不那么森严，中下层依旧沿袭着原始而又古老的生活方式，在绝大多数时候，作为最高军事长官的阿非都会和自己的下属同吃同住。
象以往那样，阿非和十几个底层的军官聚在一起，围着一堆篝火讨论明日的作战计划。
虽然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字，但绝大多数女真人都不认识，更不会书写，他们更加习惯于传统的口耳相传而不是使用繁琐的书文。
用草棍在雪地上画出战场的大致情形，形成一个粗略的战场形势草图：“岳托贝勒的主力在乌里替（北方），我们在番替（南方）。我们要做的就是赶着他们往乌里替那边走……”
虽然阿非说的非常粗浅，但年轻的战士们还是听的非常清楚，这是一个南北夹击的战略部署。
深入浅出的讲述了整个作战计划之后，阿非信心满满的说了一句：“也许这场战斗会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还要短暂，等草原上鲜花盛开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满载而归了。”
“当然，阿非首领英勇的很，一定可以轻易打败纳颜部的软蛋。”
“我觉得这一次一定可以逼的蒙古人投降，我相信精明的岳托贝勒一定可以做到。”
“哈哈……”阿非的笑声很大，在莽莽雪原上传出去很远：“不，不，你们这些小家伙们全都说错了。咱们之所以能够打败敌人，不是因为我们的英勇，更不是因为岳托贝勒的精明，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我们是纽欢阿布卡的战士，纽欢阿布卡说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我们的，那就必然是我们的，根本就不用怀疑，我们只是奉命去取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已。”
在女真语当中，纽欢阿布卡就是天神的意思，有时候泛指一切神圣的存在。
按照阿非的理解，战场上的胜利本就是天神的意志，女真勇士们获得的土地和奴隶，都是天神的赐予，而且他还不怀疑的相信，天地之间的万物生灵全都天神给与女真人的赏赐，得到那些东西只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
“当年的锦州之战，我率领五十个勇士面对明人的六百多士兵，原本是死战的局面，敌人却在一瞬间崩溃，这一定是纽欢阿布卡保佑……”
年轻的女真战士们已经无数次听阿非说起当年的“英雄事迹”，耳朵都起了老茧：“锦州之战我们已经阿非首领说过几十遍了，你砍死了十四个明人士兵，事后又得到整整三十个奴隶……”
“那我就说说辽阳大战之时的情形吧……”
“这个也说过很多次了。”年轻的战士们笑嘻嘻的说道：“不要再说那些老掉牙的陈年旧事了，我们想知道阿非首领得到巴图鲁称号的故事，想知道你是怎么干掉一头野熊的。”
和那些用战功换来的赏赐相比，一个巴图鲁的称号则代表着更大的荣耀。
阿非并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一个称号，一个代表着职高荣誉的称号：阿非巴图鲁。
“说起我这个巴图鲁的称号，那已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咱们的老汗正当盛年……”回忆去当年的往事，如同磐石般坚毅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兴奋的神色：“那个时候的我还很年轻，和你们现在的年纪差不多。我刚刚成为老汗的侍卫……你们知道，一个北海女真人成为侍卫多么的不容易……”
“在一次秋猎中，突然从林子里跳出一头公熊，那头公熊比牛还要，刀枪竟不能伤它分毫，把老汗的马都唬惊了……”
接下来的故事完全就是顺理成章，年轻的侍卫一跃而起，仅凭一人之力就格杀了一头成年公熊。
老汗努尔哈赤很高兴，当场赐予他一个称号：阿非巴图鲁。
这个称号就是巨熊勇士的意思。
轻抚着身上那件熊皮氅，阿非首领动容的说道：“这件熊皮衣就是用当年那头公熊的皮做成的，每当我穿在身上，就会想追随老汗四方征战的往日时光……”
相对于这个巴图鲁的荣誉称号，年轻的后辈们显然更热衷于另外一件事情：“阿非首领，据说老汗有感你的勇武，曾当场赏给你一面金章。这是真的吗？”
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阿非首领的脸上满满盈盈全都是骄傲的神色：“当然是真的，我的金章是老汗亲手赏赐，怎么会有假？”
“金章到底是怎么样子？我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吧。”
据说，当年老汗努尔哈赤曾经赏赐给阿非首领一面代表着极大荣耀的金章，只是这些后辈的年轻人从来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那面金章是什么样子。
那面金章被阿非当做人生当做最宝贵的财富，轻易从不拿出来，更不会随意炫耀。时过境迁，人们差不多已经要忘记这个事情了……
“老汗亲手赏给我的东西，怎么会轻易拿给你们这些小家伙看？”阿非首领哈哈大笑着说道：“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耀，是我用命换来的，绝对不会拿出来炫耀，哈哈……”
就在这个时候，西伦部的首领到了，并且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明朝的援军已至，并且击败了西伦军马，希望阿非首领尽快上阵，把明军打回去。
“明人的军队来了？”阿非首领哈哈大笑着说道：“他们来做什么？送死吗？”
“明朝的援军虽只有千人上下，却厉害的很，尤其是他们的火炮……”
“火炮吗？”阿非首领大笑着说道：“我知道那东西，确实很厉害，当年在大凌河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不过也就那么回事。用来吓唬一些胆小的家伙应该是够了，却吓不住我们的勇士。大家说是不是？”
身旁的那些年轻战士们轰然称是。
“他们的火炮很多，非常非常的多……”
“好吧，好吧，仔细说说战场上的情形……”
听西伦部的人说完了战场上的情形之后，阿非首领已经对来援的明军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数不清的火炮？还有数不清的火铳？胆小的明人就是喜欢弄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只敢远远的放火铳，只需冲上去亮一亮刀子，保管会把他们吓的四散而逃，就好像雪地里的兔子一样跑的飞快。”
“好了，好了，我会率领我们的勇士亲自压阵，我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多出一些明人，因为我一直都在担心俘虏不够多……”
阿非首领曾经参加过好几次对明战争，对于明军的战斗力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而且经验丰富，很随意的把西伦部的人打发走了。
“西伦部的人已经被打破了胆，看来我们必须亲自上阵了。”这个时候的阿非首领，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随意和满不在乎，而是神色肃穆语气坚决：“根据我的经验，一千人上下的明军应该打不过西伦部的人马，西伦部败的这么快，足以说明来援的明军一定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我们不在乎明军，但却不能掉以轻心……”
“明人之所以能够速胜，完全就是倚仗火器犀利，所以……”阿非首领说：“与明军作战之时，全都披双甲，配双奴。”
“是，阿非首领。”
“我们的勇士无比珍贵，每损伤一个我都会心疼的睡不着觉，明天一定要让西伦部的人马打头阵，用他们的生命消耗明军的火力，我们找机会冲过去，一阵而胜。”
“我说的是一阵而胜，绝不能拖延，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
“好吧，快去睡觉吧。”阿非首领眯缝着眼睛，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慈祥与和蔼，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家的孩子一样，笑眯眯的对这些年轻的战士们传授着自己的宝贵经验：“只要一阵把明人打怕了，以后的战斗根本就是在收获奴隶。那些怯弱如鼠的明人除了四下乱跑之外，就只会跪在地上大喊盖聂。不要理会他们，一直追杀他们，杀的他们不敢回头。到时候只需大喊一声，那些个被吓破了胆子的明人就会乖乖的把自己绑起来成为我们的奴隶。”
一想到敌人跪在雪地里大喊“盖聂”的样子，年轻的战士们纷纷大笑起来。
在女真语当中，盖聂就是饶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