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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明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见不得光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见不得光
一直到了崇祯皇帝突然革除很意外的革除了魏忠贤的司礼监和东厂职务的时候，阉党中人才陡然明白过来，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阉党中人势必要被清算，这本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奈何他们觉察的太晚，已不可能再从事实上改变这个根本局面，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细节处修修补补，能挽回多少算多少了。
上层的争斗和厮杀当然和乌方石这个昔日的阉党旧部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没有那个实力插手这种高层之间的争斗，而且他早就脱离了阉党的范畴，“因祸得福”成为西北宣慰司的二把手了。
于是乎，一些阉党的外围人物就想到了乌方石这个昔日的“自己人”，希望和他建立联系，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不管怎么说，乌方石都远离了权利中心，不可能对既成事实作出任何改变，但却可以成为某些阉党中人的“后路”。
昔日那些跟随着魏忠贤作威作福的家伙们，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政治前途已经彻底完蛋，最大的希望就是保住一份家产。如果不尽快转移家财的话，若是朝廷一纸抄家的命令下来，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镇抚司那边有几个昔日的同僚……”乌方石说道：“都是我以前的故旧之人，想要把一些家财转移到咱们这边来……”
张宁终于明白了。
乌方石说了这么多，其实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转移资产！
大难临头之际，一些和乌方石关系不错的阉党中下层人员，希望利用西北宣慰司这个中转站，把他们的家财转移一下，免得自己一旦被定罪就全都被朝廷抄没了去。
张宁沉思良久，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有多少钱？”
“六七家，约莫有三十来万两的样子……”
“这么多？”张宁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么多？”
六七家阉党的中下层官员，就有三十来万两见不得光的黑钱，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字。
“其实也不算很多。”乌方石笑道：“镇抚司是什么地方？连我自己都承认那就是森罗地狱，只要进去的人，哪个不想方设法的送银子捞人？再加上屡次抄没各级官吏的家产，只要稍微动些手脚，哪怕只是捞些汤汤水水的，也不止这个数字了。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就我在那边做牢头的几年当中，也攒下两三万的家底了。只是因为当初为了跑官，为了继续回到那边当差，托门子送银子的折腾了七七八八……当初他们把我当替罪羊一脚踢到了锅盖川，现在看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刚刚来到锅盖川给张宁当副手的时候，乌方石是真的不想在这儿干，而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回到京城去“重操旧业”。为了托关系走门路实在花费了不少银钱，结果却一无所获。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因祸得福”了。
“难道他们就不怕你吞了这些银子？”
“怕，当然怕，但他们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乌方石嘿嘿的干笑着：“要么看等着朝廷去抄家，然后把他们全都扔进监狱。要么就冒险把钱转给我，就算是进了监牢还能剩下些家财，只要有银子就有机会把人捞出来，而且那几家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我也不能为了那些钱就把他们全都卖了！”
虽说阉党已经成了秋后的蚂蚱，但终究是一股很大的政治势力，就算是没有了魏忠贤，肯定还有张忠贤、李忠贤什么的人出现。锦衣卫、东、西厂还在，乌方石不可能为了那些钱就把整个阉党系统给得罪光了。
“若不是因为他们那几家对我还有几分信赖之情，也不会想到要来我这边找门路……”乌方石眯缝起了眼睛，嘿嘿干笑着说道：“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基本上我已经说清楚，做还是不做，你拿个主意吧。”
“你以为呢？应该帮他们还是不帮？”
“我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刻，乌方石耍了个滑头：“帮不帮的，我说了不算，还得你这个宣慰大人拍板才行。”
张宁笑了。
“我觉得未必就不能帮他们一下。”张宁说道：“官场上的事情，多个朋友总会多一条路，若我所料不错，那几家已经派人来找过你了吧？”
“嘿嘿，”乌方石用几声干笑表示了默认。
“虽然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咱们也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忙咱们可以帮一帮，但却不是白忙活，过手的钱咱们都抽一半。”
“嗯，还有别的条件么？”
“我不会给他们任何凭据。”
“这个我也想到了，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万一以后出了事儿，也不能牵扯到咱们。”
“如果他们应了这两条，那就让他们把钱送到隆丰号的京城分号，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处理。”
“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锅盖川这边所有和钱财有关的事情，全都不经过朝廷，属于自负盈亏独立核算，而且进出的数量的很大，很容易就可以在里边掺杂使假。也正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那些落魄的阉党中人才会想到利用乌方石来转移钱财。
因为缺乏完善的财政制度，钻空子其实容易的很。只需要张宁先给胡家打个招呼，让那几家阉党中人把钱送到隆丰号的京城分号，剩下的事情隆丰号当然知道应该去怎么做。
无非就是把现银折算成为只对内流通却和外界无关的钱票，相当于是给了张宁三十万的赊欠额度，如此一来，那些盘剥搜刮来的银钱就变成了实打实的货物。
张宁从中抽一半的“水头”，隆丰号也等于是卖出了三十万的货物，净赚也有三几万两，而且还能把存货变成流动资金，简直就是双赢的局面。
这样就可以把那些阉党中人的黑钱转移到锅盖川为自己所用，在操作上一点困难都没有，最大的难度不是怕朝廷追查，因为事实上根本就无从查起，关键之处在于锅盖川内部。
如何冲抵这些来历不明的钱财，用什么名义洗白，这才是最要紧的。
毕竟不是什么正经来路，一旦被揭发的话，那就很不妙了。
管账的晏洪可以算是大半个自己人，很容易就能搞定。至于说最大的“外人”杨绍廷则完全不必考虑，因为他只是监军，只是负责军事上监督事宜，锅盖川内部的财务状况他无权过问事实上他也从不关心军事意外的杂物。
最大的难点是文秋池。
虽说文秋池不负责具体的账目，但锅盖川的内务却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这么大的财务收支，而且全都是来历不明的黑钱，要想不引起他的注意，恐怕有点难。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和胡家打好招呼，把这些钱财说成是更大的赊欠额度，就算是文秋池有所怀疑，也没有任何实证。过段时间之后，利用和纳颜诸部的大宗交易，虚增成本再弄几个子虚乌有的项目冲抵一下，逐渐把账目上的漏洞抹平也就是了。
没过多久，胡家的胡四少借着送货的机会，有送来三十万的钱票。
虽然没有明说，但彼此之间都很清楚的知道这就是那笔黑钱了，只不过是把白花花的银子变成了一沓子票据，而胡家又会以“回收”的名义把这些钱票收回去，最终变成货物出现在仓库里。
“大人，这是此次进出的账簿子，上面记载了本月的收支明细。”晏洪捧着一本假账拿给张宁看。
不得不说晏洪确实是把管账的好手，连假账都弄的滴水不漏，至少从账目上来看，根本就没有任何纰漏。
比如说新近入库的这些财货，本就是隆丰号送过来的，但却没有入账，而是直接就被乌方石给提走了，运送到套北一带进行销售，过一段时间换回来蒙古货物之后才不会出现在这本假账上。
至于最真实的账目，当然还有另外一本账簿子，当然那就只有少数几个内部人知道了。
“做的不错，”张宁笑道：“你也辛苦了，回头我去找杨大人说道说道，推荐你去管理宣慰新军的内务……”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给他一个卫级军需官，虽然暂时还不是正式的官衔，但杨绍廷那边肯定不会反对，成军之后就会落实，相当于弄了一个从六品的官衔儿。
晏洪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笑呵呵的说道：“卑职多谢宣慰大人提拔之恩。”
给他安排一个从六品的前程，对于现在的晏洪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最要紧的是能够参与的这个事情当中，就足以说明自己没有被张宁当做是自己人了。
能被宣慰大人视为嫡系心腹，以后升迁的机会还会有很多呢。
“还有是什么事情么？”
“还有一事……”晏洪说道：“家叔来信，问起我的近况，另附一封给大人您的书信……”
晏子宾？
晏洪被就是晏子宾的族侄，是托了晏子宾的关系安排过来的。
“书信呢？”
晏洪赶紧从贴身处取出一封信来。
确实是晏子宾的书信，心中的文字极其客套：
“……自昔日一别，已有经年兮，染徒思山水未目宝颜，心中怅怅，期有一晤以解相思……”
文绉绉的说了很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咱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非常思念，我想趁着年节闲暇之时去锅盖川探望一下你。
“你带我回信吧，就说我这边随时欢迎晏大人，”张宁说道：“言辞之间要客套些。”
“小人理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