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语者 第五百九十五章 桃花源3

    韩禅没有接生的经验，但看起来陈仙已经有了，她飞快指挥旁边的李冉将帮忙——只有她能帮忙，旁边那些女人都在呆呆地看着那名孕妇，没人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在沉思中，脑袋飞速转着，韩禅大概能猜到她们在想什么。

她们想知道，这个女人是决定生下孩子还是如何，此时的观望不是隔岸观火，而是关乎着她们自己孩子的命运，她们想看看这个女人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试图藉此判断自己之前诞下婴儿的抉择是对是错。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合理的机会。

韩禅想到自己以前在野史中看到的一个故事。

讲的是有个部队攻陷了一座城，城中都是老弱妇孺，有人怀疑这些人中有敌军的密探，但是面对这么一群弱势群体，又不好意思直接动手，所以，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机会。后来，大概是一个老者说家中的老伴儿生病了需要用药，执意要去医馆一趟，但是守城的人不同意，怀疑他是要去给敌军报信，双方争执不下，直到那老者将这士兵推搡了一把，士兵直接将老者刺死了。

就是这一下之后，屠城的行动拉开了帷幕。

为什么会这样？小时候韩禅看不懂，后来长大了之后才明白，其实那争执也好、推搡也罢，其实都只是助因，是为了这些人对老弱妇孺们动手而制造的一个借口。

现在，仿佛也是如此，韩禅看着那些母亲的眼神，突然觉得胆寒，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故事中那些士兵，他们都在虎视眈眈，心中早已经萌生了杀的种子，就只等一个合理的借口。

陈仙肯定没想到这么多，她正在手忙脚乱地帮忙接生，“使劲儿！别憋气，你不使劲儿怎么能生下来！”

“我不！”女人的脸色涨红，打定主意般咬牙怒骂道：“我压根儿也不想生下来！”

这话让陈仙一下泄了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人，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乏力起来。

人家不需要帮助，自己在这儿使什么劲？可陈仙就是不愿意放弃。

和韩禅不同，陈仙已经卷进这件事情里很久了，那些韩禅正在经历的纠结和思考，她早就已经经历过一遍了，这么说吧，她已经帮助两三个母亲接生下这样的孩子了，正是因为看到过生命的可贵，知道放弃的痛苦，陈仙才不愿意让她们再经历那种痛彻心扉的后悔。

生育，对于女人来说一直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或许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大部分女人在刚怀孕之际会恐慌不安，因为这种危险的感觉是根植于基因中的，从原始时期开始，生育对女人来说就意味着危险，难产而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整个孕期的折磨，不光是生理上的难受，在远古时代，怀孕就意味着牺牲，因为身体不便，不能去摘野果，必须要面对食物的乏少，更要因为身体不便，面临随时会被野兽吃掉的危险，这种恐慌已经根植在基因中，哪怕是在如今一切都相当便利发达的年代，这种根植在基因里的恐慌，仍旧威胁着每个人。

如果基因中的恐慌只是原因不明的本能，就像男人潜意识会喜欢有着最佳腰臀比的女性，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其实那是因为基因中对于更多留下后代的渴望，暂且将这种含混的原始本能放在一边，只说眼下，最直观的恐惧，来自于她们不知道自己将要产下的，会是什么。

陈仙没有办法，她只能一边安抚着女人，一边帮她助产，最终，女人的抗拒仍是无法阻挠生存的本能，随着一声啼哭，婴孩呱呱坠地。

那个孩子很特别，生下来的时候，身上裹覆着一层淡绿色的蝉翼，半透明的，说实话，是种韩禅无法描述的美感。

但是，恐惧也不期而至。

只见那个刚刚产下孩子的母亲虽然浑身乏力，却勉强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掐住了那婴儿的脖颈。

女人咬着牙却用尽全力狠狠掐着孩子的脖颈。

陈仙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抢夺，韩禅也去帮忙，两人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女人的手掰开。

“你要干嘛！”陈仙忍不住大喝一声，“这是你的孩子！不管他是什么，你忍心杀死他吗？”

“哈哈哈！”女人撕心裂肺地笑着，眼泪扑簌落下来，“我知道啊！就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这样活下去！就因为我爱他！你能懂吗！”